□ 何晓李（江油）

    踏入远古的幽径，探寻岁月的源头……

    然而多年来，我始终缺乏那份果敢，未能开启一场随心而行的冰山探秘之旅。哪怕多次途经达古冰川的山门，也只是怯于更进一步。虽说早已背井离乡，沿着岷江上游急切追寻，踏上人生新途，习惯了世间冷暖，但在迈向这未知一步时，却依旧踌躇不前，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黑水悠悠，白山皑皑……

    于山水的交融间，我将心中勾勒的图景逐一对照。黑水每日在身侧潺潺流淌，而白山仿若那神秘莫测的达古冰川，长久隐匿于朦胧之中。那夺目的景致，圣洁的雪色，令我沉醉于冰火交织的幻梦。两种情境，一者热烈奔放，一者冷峻清幽；两种情愫，一者温婉柔美，一者刚健挺拔；两处意象，一者遥不可及，一者近在咫尺。那魂牵梦绕之感在我似真似幻的思绪中翻涌——这难以割舍的渊源，注定会迎来相逢之刻。

    诚然！在踏入阿坝八载后的小阳春时节，我终于迎来了游历达古冰山的契机。那次出行，恰如我所憧憬的那般。午后，暖煦的阳光引领我来到山门前，心底涌起一股直破云霄的强烈渴望。彼时，脸颊的温热之感愈发清晰，那曼妙的时光令人心醉神迷，而这满含遐想的温度亦增添了探索的悠然。此刻，前行的路途虽有弯折，却精准地将我引向目的地。

    逆水溯源，我无惧路线的偏离，哪怕误入旁径。彼时，红叶绚烂，惊艳了那段如痴岁月。穿越那歌舞升平的深秋，我却有着别样的邂逅。一支坚韧的芦花顽强挺立——宛如灵动的飞鸟引我跨越黑水，抵达马桥，叩开山门，迈向那神圣之境。遥念九千岁的冰川以万年的守候，期待一场心动的相逢，仿若天神浅笑，步出三月的桃林芳菲，风姿绰约。那如梦似幻之景使人心跳加速，耳畔嗡嗡作响，却不知这悸动源于何处？

    如今，岁月已然深沉。现实与梦想的落差，在这真实的山水间尽情演绎，光彩熠熠……

    前行吧！

    一路向前，背对都市的繁华，抛开繁花绿叶的喧闹，世俗的纷扰渐远，莫要介怀人生的得失。天地的灵秀赐予我的绝非失落，即便身处寂寥之季。错失诸多闪耀时刻，但我钟情于热烈的心愈发专注，亦愈发沉静纯粹。

    置身于陌生之境，我用脚步丈量圣洁的广度，将身躯置于古老神山之下，跟随众人的足迹。诸多似是而非的错觉，却也有着意外之喜。譬如守山门的瑞兽，似牛非牛，似羚非羚，奇妙的融合，夺天地之妙，奇在其生来卓异。又如栖居于此的猴群，机灵俏皮，莫非是在静候大圣跨越忘川，追随流云飞瀑，荣耀而归？闲庭信步的骏马，是否将这山河视作了银河之畔？还有那尾凡尘锦鲤，能否贴近冰雪童话，感受灵魂的温热，濒临缺氧之境后，再度优雅转身？

    走过鸿运坡，每一块石头皆似饱含热忱，笃定而坚毅，那股力量具有感染力。一路向山巅攀登，身处山林之间，不敢高声言语。这错落有致的生命，使人在避开尘世繁华后，仍有可追可寻的美好。一步步迈向那“地老天荒”的山巅，我似乎应寻一方石，印证内心那缕微弱却珍贵的坚定与纯真。

    一条索道贯通天地！杜鹃花为神山吟唱、喝彩。崇山峻岭间的索道缘何而来？那些巍峨的电力铁塔又是怎样被安置于冰冷的磐石之上？令人敬仰的工匠精神，成就了神也难以企及的伟绩。若非如此，我又怎能艰难攀援。正是凭借这超乎想象的坚守，天路得以降临人间。一场飞扬的雪，说来便至，越靠近达古冰川的峰巅，雪势越猛，愈发欢快。抵达山顶，我踉跄地奔赴那处“圆满”，触摸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标高。

    人终是证明了自己！

    然而，群山却不苟同。山以万年的沉淀，趋近冰雪的圣洁之域。而人却惯于急功近利。人的那点微末成就，实在是沧海一粟。

    不是吗？

    所有心怀目的登顶之人，皆不敢久留，匆匆而来，匆匆而去。下山，方为明智之举。放下那征服的虚荣，向着世俗的烟火人间归去。

    达古冰川！

    那俯瞰千峰的真意，历经九千余个寒暑，仍未臻至完美。它在静候，那未尽的期许，望向更为广袤的远方……